都什麼時代了,誰還在聽克倫貝勒,您說?

 

克倫貝勒( Otto Klemperer, 1885 - 1973 ),一位出生於上上世紀的德國指揮家,在那輩的指揮家中,他時運並不順遂,身體也始終欠安,人際關係更是出名的差,是誰?如今還有誰在聽克倫貝勒...?


成為一代宗師的要件是...

 

要擁有怎樣的條件才可成為一代指揮大師?特別還得外掛「時運不順」、「龍體欠安」和「人際關係長期失和」等不利因素...,別人我不知道,但單就克倫貝勒而言,依我長期觀察...最有可能的答案是 --- 長壽,是的,長壽,特別是他能硬頸地活過 1955 年,更讓他佔盡便宜...,有人知道 1955 年所代表的義意嗎?

 

【右圖為巴哈《馬太受難曲》之 LP 封面,克倫貝勒指揮愛樂管弦樂團( EMI SLS 827 ),1960 - 1961 年錄製於 Kingsway Hall。


約二十年前我與友人拜訪某資深長輩樂友,長家中有數千張古典黑膠唱片,他豪氣地說:「來,想聽什麼曲目什麼版本我大多都有,別客氣...。」這位朋友對著唱片牆站了許久,終於說:「老師,我想聽福特萬格勒( Wilhelm Furtwängler, 1886 - 1954 )指揮舒曼第四號交響曲...。」只見老師動也不動,冷靜地說:「這張我沒有...,再選一張。」

 

友人靜默了一會兒,突然若有所悟熱情地說:「那...請放福特萬格勒指揮舒伯特第九號交響曲《偉大》給我聽。」老師依舊沒動,酷酷地答道:「對不起,我沒有這個版本...。」友人愣了一下,怯聲說:「那您有福特萬格勒 1951 年指揮拜魯特慶典開幕,EMI 發行的那套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曲《合唱》的唱片吧?」只見老師輕聲說:「瞧!我這套音響破百萬,別一直想著那老掉牙、錄音又不好的版本,來,我放這張給你聽...。」

 

這段故事正說明克倫貝勒活過 1955 年的重要性,瞭了吧!


據〝倫敦交響樂團錄音全紀錄( The LSO Discograpgy, 2009 )〞一書所記載,該團於 1955 年開始進行立體聲( Stereo )錄音( 那算是立體聲的最初期,該書為我證實一件困惑多年的事 --- 黑膠唱片的世界中始終有一個傳言,那就是同一個錄音,其立體聲版和單聲道版的唱片有時真的差很大,這個差異不僅音場寬度、深度之不同,甚至連音色、動態、細節都有差異,嚴重者會讓聆聽者對同一版本在好與不好間做出相去甚遠的評價...,有人將之歸因於音響的好壞和敏感度,有人則認為純粹是心理作用...,依〝倫敦交響樂團錄音全紀錄〞所記載,不知道是不是對此新錄音技術還不熟悉,或還沒全然的信心,在此立體聲初期( 約在 1955 年到 1957、1958 年間 )所進行的錄音,大多是立體聲與單聲道錄音同時進行的,是的,同時進行,於是一個演奏的錄製會有兩組錄音師,一組負責立體收音,另一組則負責單聲道收音,有時立體聲與單聲道的版本甚至由不同的唱片製作人負責,於是同一演奏立體聲與單聲道版本有著不同的音色似乎是很正常的現象...,不過在此得特別補充一點,約在 1957 年或 1958 年之後( 不同唱片公司在時間點上會有所不同 ),大多數的錄音僅以立體聲方式錄製,但由於立體聲唱頭及音響並未普及,於是唱片公司多會將此立體聲錄音另混成一個單聲道的版本,然後同時發行單聲道和立體聲的黑膠唱片,因此此一由立體聲另混成單聲道的唱片,其音色和立體聲版應相當一致才對,只是音場窄了些...), 而〝Deutsche Grammophon --- State of the Art ( 2009 )〞一書亦清楚指出:雖然上世紀五零年代初期唱片由 78 轉進化為 33 又 1/3 轉 已是很大的進步,但立體聲時代的到來對唱片市場而言更是一場革命...,DG 唱片公司係於 1957 年開始進行立體聲錄音,於 1958 年推出第一張立體聲唱片...,所以克倫貝勒和比他晚一年出生,卻早逝十九年的指揮家福特萬格勒相較,長壽竟成為他如今仍廣被世人懷念的主要理由...,因為他的指揮藝術得以被以立體聲的方式清楚保留,不像聽福特萬格勒的唱片,樂迷們總需在朦朧不清的低頻中認真尋找、領悟大師的線條及意涵...。


補充

 

左圖是奧地利指揮家克利普斯( Josef Krips, 1902 - 1974 )指揮倫敦交響樂團為 DECCA 唱片公司所灌錄的舒曼第一號和第四號交響曲的 LP 封面( DECCA / LONDON:CM 9211 ),按〝倫敦交響樂團錄音全紀錄〞所示,這兩首交響曲分別錄製於 1956 年十月和 1957 年五月,James Walker 担任製作人,錄音是立體聲和單聲道同時進行的,前者由 Gordon Parry 與 Ken Cress 二人負責,後者則由偉大的錄音師 Kenneth Wilkinson( 1912 - 2004 ) 操刀...,克利普斯指揮的莫札特美麗到讓我驚艷臣服,沒想到他指揮的舒曼也那麼棒,左圖這張是單聲道的版本,可惜我手頭上沒有立體聲的版本,否則 PK 一下肯定有趣...。


另一個補充

 

〝Deutsche Grammophon --- State of the Art ( 2009 )〞一書第 147 頁明白註明 --- DG 唱片公司於 1958 年首度發行立體聲唱片( 這邊指的當然是 LP,黑膠唱片啦!),DG 授予這個立體聲系列一組「136 000」的編號,同時他們還推出同曲目的單聲道版本,這些 Mono 唱片即為「18 000」系列。DG 第一張立體唱片為理察.史特勞斯的音詩《查拉斯圖如斯說》,由貝姆指揮柏林愛樂,唱片編號是理所當然的 136 001,右圖即本片的唱片封面...;該書還表示,DG 始終堅持清晰的聲音,不像美國的 RCA、MERCURY,英國的 DECCA 等競爭對手,DG 拒絕走聲音壯觀的路線,在具高度才華的 Elsa Schiller 女士領導下,DG 唱片目錄中盡是當代一流音樂家,這些唱片都有很棒的錄音,同時擁有極高的藝術及技術水準...。


福特萬格勒無疑是偉大的...請容我再補充一段和大師有關的小故事 ---

 

話說前年有位先生帶了一疊 CD 片來南方挑音響,我瞄了一下,乖乖,人家是有練過的,全部是福特萬格勒的錄音...,我陪他聽了一下午,聽他訴說每個錄音的典故與來由,邊聽邊覺得...,咦!這些好像全都是好友兼國內福氏權威 Blue 97 兄的論調,於是忍不住問他是不是常看 Blue 97 的網誌?這位仁兄愉快地說是,還說他有時一天看好幾回,深怕有所遺漏...,然後...,然後我就踩到地雷,該君迅速地收拾 CD 片,確定帶來的片子沒有遺漏後,不屑地走出南方,離去前還不忘瞪了我一眼,一副我猛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樣子,言行間對福特萬格勒和 Blue 97 兩位大師不敬般...,大家猜得到我說錯什麼嗎?...,...,我只不過說了句:「Blue 97,我和他很熟吔!」唉!我真的和他熟呀!世儈如我,總有聽福特萬格勒和結交 Blue 97 之流仙風道骨之士的權利,不是嗎?嗚...。


克倫貝勒與愛樂管弦樂團 --- 那支苦命的樂團...

 

愛樂管弦樂團( Philharmonia Orchestra ),以倫敦為據地,是一支優秀卻苦命的管弦樂團...,是的,苦命的樂團。

 

話說二戰後的 1945 年,EMI 唱片公司發現自己手頭上居然沒有一支夠水準,可依市場需求建立唱片曲目的樂團,於是授意旗下製作人李格( Walter Legge, 1906 - 1979 )利用其戰時為盟軍打點音樂演出之人脈,建立一支專供唱片錄音的管弦樂團...( 當然也會舉行公開的音樂會 ),雖然李格曾安排包括 R. 史特勞斯、福特萬格勒及托斯卡尼尼等大師與這支優秀的新樂團合作,但聰明的李格知道樂團還是需要一位固定指揮家來領導,於是他為愛樂找了一位當時「閒間沒事,有足夠時間陪樂團、訓練樂團」的優秀指揮家 --- 因為福特萬格勒還活著,所以還沒當上柏林愛樂音樂總監的卡拉揚雀屏中選...,卡拉揚非常珍惜這座新舞臺,他指揮愛樂管弦樂團為 EMI 錄製了許多迄今仍深受樂迷喜愛的唱片,可惜當他有機會到柏林高就,卡拉揚便與愛樂漸行漸遠,多年後還以「那支無法和我共同成長的樂團」稱呼愛樂,苦命之一也。


左圖上為卡拉揚與愛樂管弦樂團首次錄音的 LP 唱片封面,曲目是舒曼的鋼琴協奏曲,由羅馬尼亞鋼琴家李帕悌( Dinu Lipatti, 1917 - 1950 )擔任獨奏( 法版 Columbia 33CFX - 322 ),本片錄製於 1948 年 4 月 9 日及 10 日,事實上卡拉揚與愛樂的第一場音樂會於 1948 年 4 月 11 日舉行,曲目包括理查史特勞斯的《唐璜》、舒曼鋼琴協奏曲和貝多芬第五號交響曲等,他們利用音樂會前兩天彩排的同時進行協奏曲錄製,於是本片也成為卡拉揚和愛樂的第一張唱片。

 

卡拉揚與愛樂管弦樂團第二個錄音則在 1949 年 11 月進行,曲目是俄國作曲家巴拉基列夫( Mily Balakirev, 1837 - 1910 )的第一號交響曲( 右上圖, 英國版 LP:33CX 1002 ),此後卡拉揚和愛樂管弦樂團的關係轉為密切,他們認真且有效率地為戰後新興與百廢待興的唱片工業錄製唱片,愛樂當時接受 Mysore 印度大君的贊助,大君還指定他們在同一個月優先灌錄巴爾托克的“為弦樂、打擊樂器與鐘琴的音樂”呢!


就在卡拉揚遠離愛樂的 1959 年,這支年輕樂團找來當時已高齡 74 歲( 比卡拉場大 23 歲 )的克倫貝勒接任指首席指揮之職務,克倫貝勒第一次指揮愛樂為 EMI 錄音是 1954 年 10 月 5 日及 6 日的事( 他們錄製了莫札特第 41 號交響曲《邱比特》),愛樂管弦樂團透過錄音詳實記載了大師人生最後二十年的精彩,但向來毒舌的克倫貝勒卻從未以「那支我的樂團」稱呼及讚美愛樂...,唉!算不算悲情之二呢?


其實克倫貝勒對愛樂管弦樂團並不差,為避免克氏紛絲的抗議,想了許久,終於找到克倫貝勒對愛樂管弦樂團好的例證 --- 李格在 1964 年初自 EMI 退休,同年三月 EMI 宣佈解散其一手扶持的愛樂管弦樂團,當時愛樂與克倫貝勒是英國樂壇的最佳組合,演出活動也正熱絡,團員代表們開會後決定不解散,他們央求克倫貝勒擔任樂團 首席指揮繼續領導他們,而堅毅的大師也在此時伸出厚實的援手,於是愛樂管弦樂團更名為〝新愛樂管弦樂團( New Philharmonia  Orchestra )〞,持續開音樂會,錄音也繼續進行,只不過他們不再是 EMI 的禁臠,新愛樂先是為 DECCA 錄音,然後是 PHILIPS,再是 CBS,從此海闊天空迄今...。【左圖為莫札特第 40 及 41 號交響曲的 LP 唱片封面,義大利指揮家朱利尼( Carlo Maria Giulini, 1914 - 2005 )指揮的是甫更名的新愛樂管弦樂團,本片錄製於 1965 年十月,由 DECCA 發行...,令人不解的是本片是朱利尼在 DECCA 唯一一張錄片,原因...不詳。】


那個德國指揮的典型及原型

 

美國《紐約時報》首席樂評家荀伯格( Harold Charles Schonberg, 1915 - 2003 )  1967 年曾發表〝偉大的指揮家〞一書,書中對不少指揮大師有深入且獨到的見解...,例如指揮家馬勒的章節,他告訴我們:「馬勒把每場演出都當成是生死攸關的大事...,他是常規的死敵。」又說:「義大利指揮家托斯卡尼尼很怏就對馬勒在紐約的表現不屑一顧...,多年後托氏告訴兒子,他之所以願意到大都會歌劇院去工作就是那兒有馬勒這位偉大的音樂家在那兒,但他很快便看出馬勒沒有全力以赴,他在偷懶...。」 最後荀伯格不忘補上一刀 --- 許多歐洲音樂家來到美國之前都以為這兒是片蠻荒之地,但事實上當時( 二十世紀初 )的紐約聚集了一群世上最嚴苛博學的樂評家...,馬勒甚至曾為他自己演出水平公開道歉過...。

 

【右圖為克倫貝勒指揮愛樂管弦樂團演出貝多芬第三號交響曲《英雄》之 LP 封面,編號 33CX 1346,李格製作,EMI 發行,1955 年於 Kingsway Hall 錄製,本片入選《留聲機》雜誌史上百大唱片,雖是單聲道錄音,卻仍是大師的代表作。


不知為何,行文至此,腦海中不覺揚起馬勒《少年魔號( Des Knaben Wunderhorn )》中《最高智慧的讚美( Lob des hohen Verstandes )》一曲,歌詞內容描寫夜鶯與杜鵑在做歌唱比賽,他們找來一頭驢子來當評審,只因驢子有双長長的大耳朵,馬勒藉此暗諷無知的樂評家們...。 


好了,身為忠貞堅硬的馬勒迷,總得出來為行事一向低調,而且墓樹早拱的馬大師〝讚聲〞( 臺語,相挺之意 )一下...,哼嗯!...,...,有了,我要說荀伯格的毒舌基本上是有欺善怕惡傾向的...,他以較嚴厲的標準看待早已逝去的大師們( 例如馬勒,馬勒死時荀伯格甚至還未出生呢!),而對尚健在的指揮們則友善不少,且讓我們聽聽在該書他是如何〝批判〞指揮家克倫貝勒的 ---

 

● 克倫貝勒的意志有如鋼鐵,這種品質也傳遞到他的指揮藝術之中。

● 克倫貝勒擅長的是英雄的音樂,輕盈的音樂到他手裡會顯得遲緩且不合時宜。( 這句話聽起來還是有濃浪的讚美味...)

● 克倫貝勒繼承了德奧的指揮傳統,到了晚年,他成為該學派碩果僅存之士...。

● 克倫貝勒早年是很典型的德奧指揮學派,晚年更成為該學派之原型。【註一】

● 克倫貝勒對音樂的態度是最嚴格意義上的純粹...。

● 音樂對克倫貝勒而言是一種絕對的表達,凝練、理智,且極度人性化。


註一:關於那個德奧指揮學派...

 

荀伯格在〝偉大的指揮家〞一書中明確地點出所謂德奧指揮學派之風格及特色 ---

 

德奧指揮學派的代表人物有馬勒、穆克、R. 史特勞斯、克萊伯、福特萬格勒與華爾特等人...,這個傳統植根於十九世紀,這些指揮家都有些共同性 --- 無論他們個性是多麼的不同,他們皆關注音樂的本質,他們具有高度的嚴肅性,並對音樂進行形而上的探索...。德奧指揮學派的音樂家對自身責任相當看重,也以此為傲,他們是 一個高強度的,一面倒的,近乎偏執狂的學派...,在這兒,畢勒的小聰明和玩笑話、庫塞維斯基的感官刺激和情感宣泄、史托考夫斯基的炫技和自我表現都無用武之地。

 

德奧指揮學派相對缺乏幽默感,他們嚴肅而沈重、一絲不苟且鄙視虛誇,他們只投身於一項事業,那就是無私地傳播音樂的啟示,他們只關心一件事:可信地、真實地、樸素地表現音樂。


原來德國指揮的原型是這回事...

 

看完荀伯格對德奧指揮學派的介紹與對大師克倫貝勒的讚詞,我默默閉上雙眼,想著唱片裡認識的克倫貝勒...,我承認我買了不少克倫貝勒的黑膠唱片,沒錯,記憶中的大師是厚重、嚴肅,是缺乏幽默的,李格曾說六零年代克倫貝勒的音樂會是票房保證,整個歐洲樂迷都想聽這位高大、堅毅,出生於十九世紀的指揮家之呢喃( 所以說長壽是克倫貝勒成為大師的重要因素之一,沒有蓋人喔!),特別是他指揮貝多芬、布拉姆斯、布魯克納、莫札特、馬勒,甚至包括 R. 史特勞斯和華格納等人的作品,都倍受渴望及期待...,但左思右想,對不起,或許荀伯格聽夠多克倫貝勒的現場演出( 不過由雙方的生平來看,我猜這個機會不大 ),否則光憑〝黑膠唱片裡的克倫貝勒〞,我實在無法把 克倫貝勒和所謂典型的德奧指揮學派,晚年更成為該學派之原型」這種強硬的形容與讚譽聯在一塊兒,您知道為什麼嗎?

 

【左圖為克倫貝勒指揮愛樂的華格納序曲集之 LP 封面,一套三張,EMI 發行。】


就因為那支無法和我共同成長的樂團...

 

我用字一向謹慎,下述言論都將圍繞在〝黑膠唱片裡的克倫貝勒〞裡打轉,和近幾年透過諸多管道發行大師和柏林愛樂、維也納愛樂等樂團的現場演出無關,理由很簡單 --- ...,...,我沒有這些 CD。

 

黑膠唱片裡的克倫貝勒,特別是他開始為李格與 EMI 錄音後,大師幾乎全部的錄音都是和愛樂管弦樂團( 嚴格說,還包括新愛樂管弦樂團 )合作發行( 別急著提醒我,我有那套他指揮阿姆斯特丹大會堂管弦樂團的馬勒第二號交響曲《復活》,DECCA 發行的 LP ),這些唱片讓我們得以以直接、彌新的態度認識克倫貝勒的指揮藝術..., 我個人覺得這些錄音大多被架起大大的框架,愛樂管弦樂團只能在此框架內謳歌,由貝多芬一路到華格納和馬勒,大器、綿延,可以接受的不夠靈巧輕盈,自信、堅毅,有時猶有空間讓人思考兼品味,有時則 猛壓著觀眾前進,但不論換了幾套音響,我真的得說,這支卡拉揚口中那支無法和他共同成長的愛樂管弦樂團之音色實在和「典型 德奧指揮學派」所追求、自然表現出的嚴肅、高強度、必要時會一面倒地、可信、樸素,具一種超嚴謹的迫力,以及將前述種種相乘再開根號所得到的全面性的美...有段距離,於是克倫貝勒加愛樂管弦樂團的貝多芬大器多了些、布拉姆斯愁美不足、華格納華麗缺貨、馬勒...只會讓我更認真去想像,如果現在他指揮的是柏林愛樂或維也納愛樂,這段和下一段可能會如何如何...,直接說,就是德奧的體味兒不夠濃,雖說偉大的作品經得起各種詮釋,但我們此時要面對不是別人, 而是來自十九世紀的大師克倫貝勒,是奧指揮學派的典型與原型,時勢我可以接受,但極緻的表現音樂可不容妥協,嗯!就像一位老德國人的腦子被塞在英國紳士的軀幹中,說起德文卻滿口英國腔,然後還用此英國腔調啍唱德國民謠,無怪乎有段時間我總是對克倫貝勒的德奧背景存疑...。


More 大師與柏林愛樂...

 

德國指揮家克倫貝勒到底和柏林愛樂管弦樂團熟或不熟呢?由於我實在找不到克倫貝勒的音樂會全紀錄,所以只能從大師的錄音史料下手 --- 克倫貝勒確實留有幾場與柏林愛樂合作的現場錄音,包括 1958 年於硫森的布魯克納第七號交響曲,1964 年於柏林的巴哈管弦樂組曲第三號,以及 1966 年同樣在柏林,他們合作了貝多芬第四號、第五號交響曲與《雷奧諾拉( Leonore )》序曲等,但弔詭的是我在德文版的柏林愛樂音樂廳的相片集( Die Berliner Philharmonie, 1999 )中看到蕭堤、鄧許泰特、西諾波里、老桑德林、Esa-Pekka Salonen、羅斯波托維奇( Mstislaw Restropowitsch, 1927 - )、小澤征爾、紐曼( Vaclav Neumann, 1920 - )、肯特( Kent Nagano, 1951 -  )、慕荻、梅塔、馬索、馬捷爾、李汶、萊恩斯朵夫、庫貝利克、諾庭頓( Roger Norrington, 1934 -  )、約夫姆、楊頌斯、哈農庫特、海汀克、朱利尼、貝堤尼,甚至連伯恩斯坦及卡拉揚的死對頭柴利畢達克等人指揮柏林愛樂的照片,唯不見克倫貝勒指揮的英姿,克佬的粉絲是不是該 找柏林愛樂抗議一番呢?


誰還在聽克倫貝勒?

 

行文至比,好像有人開始認為我是來搞破壞的,「你不也喜歡克倫貝勒嗎?怎寫文來批評他呢?」

 

讀聖賢書,所學何事?...,沒啦!我是意思是...聽古典音樂已好一陣子,除了聽音樂會、逛唱片行、上網扒文,拍手,或不拍手外,我 們不能創造「版本」,但能不能對「版本」有更多期盼與想像?

 

【左圖:馬勒第二號交響曲《復活》克倫貝勒指揮愛樂管弦樂團,19661-62 年於 Kingsway Hall 錄製,EMI 發行;本片無疑是《復活》之名盤,無疑您已有幾個版本,請務必擁有克倫貝勒的《復活》...。】


由於不見大師的音樂會全紀錄( 含指揮愛樂 管弦樂團及其它樂團 ),也不知道音樂會上他喜歡指揮那些作品( 從年輕到年長,這些曲目有無不同?),有那些曲目是大師擅長,卻從未被錄製成唱片的?所以坦白說,我們對克倫貝勒指揮藝術之瞭解實屬有限,雖然他擔任愛樂管弦樂團首席指揮 14 年之久( 是該團創團以來在職最久的紀錄保持者 ),雖然他堅定地陪伴樂團走出獨立自主的艱困時刻,但除了錄音外,克倫貝勒到底在音樂上留給愛樂些什麼,這點似乎從沒有人為他說項...。

 

【右圖:R. 史特勞斯的《死與淨化》、《變容》,克倫貝勒指揮愛樂管弦樂團,1961 年於 Kingsway Hall 錄製,EMI 發行】】


【或許前述說法對克倫貝勒未必公平,因為愛樂管弦樂團從創立之初,李格便沒有讓其成為〝某指揮大師的專屬樂團〞之打算,他一心只想利用愛樂為 EMI 唱片公司建立豐富、多元的唱片目錄,於是包括福特萬格勒、R. 史特勞斯等人都曾指揮愛樂錄音,既使在上世紀五零年代卡拉揚曾指揮愛樂錄製不少迄今仍膾炙人口的名盤,但平心而論,那段日子愛樂還積極地和 Ackermann、Kurtz、Giulini、Kletzki、Galliera、Silvestri...等一大票傳奇大師合作錄音,於是「年紀太大」、「熟悉曲目範疇不夠寬廣」等理由都不是愛樂管弦樂團之所以無法成為克倫貝勒專屬樂團的真正原因...,依《Philharmonia Orchestra:Complete Discography 1945 - 1987 》一書所記載的資料顯示 --- 即便李格 1964 年由 EMI 退休,愛樂隨後更名為新愛樂管弦樂團,錄音仍是這支年輕樂團主要的收入來源,只不過付錢的老闆由 EMI 的獨家,變成全然的不設限,其中 DECCA 跑得最快,隨後是 PHILIPS,CBS、RCA、Argo、Lyrita 和 DG 等,雖然新愛樂的路變寬廣了,但同時為這麼多唱片公司錄音,代表樂團得試著承受、配合更多指揮家的指揮風格,於是克倫貝勒留在愛樂( 新愛樂 )巨人般的印記理所當然地變輕變淡,甚至遠不及卡拉揚來的強烈...,但天知變道卡拉揚又為愛樂留下些什麼呢?


是的,我還在聽克倫貝勒...

 

嘿!我可沒對克倫貝勒不敬,我仍在買他的黑膠唱片,聽他的音樂,只不過邊聽邊隨想,唉!一位被譽為德奧指揮學派原型的德國大指揮家,生涯最後二十年竟無緣固定擁有一支自己的德奥樂團,這不是很諷刺的事兒嗎?我不是要扯愛樂管弦樂團的後腿,不過如果克倫貝勒晚年的錄音可以固定指揮柏林愛樂 、萊比錫布商大廈管弦樂團或邦貝格交響樂團等音色超厚實的德國樂團,那麼吾輩樂迷肯定會對「源自十九世紀」的德奧指揮傳統有更深刻的體會才對...,不只因為他的長壽、不只因為他是少數活著走入立體聲的大師,更因為他身後那 股龐大、不苟言笑、無私,以及對音樂真誠的投入態度,於是,我還在聽克倫貝勒,哈!只不過會不安份地邊聽邊猜邊想,如果這段旋律由柏林愛樂來演奏,其音色又將如何呢?

 

【右圖:貝多芬序曲集,克倫貝勒指揮愛樂管弦樂團,1963 年於 Kingsway Hall 錄製,EMI 發行】


More 對不起,愛樂管弦樂團

 

對不起,愛樂管弦樂團,我知道您們具有優良的傳統,我有您們由卡拉揚一路到阿胥肯納吉和西諾波里的 LP,也聽過您們訪臺的音樂會,這回如果不是克倫貝勒,悲情二字是絕不可能被掛在您們身上的...。

 

為了表示對您們一貫的支持,我已以 36 英磅購買貴團 2011 年 9 月 29 日於倫敦 Royal Festival Hall 的馬勒系列音樂會,由指揮家馬捷爾指揮您們演出馬勒第十號交響曲的《慢板》樂章及《大地之歌》,是的,我將飛到倫敦去聽您們的音樂會,怎樣,夠意思了吧! 到時有門票票根為憑喔!

 

【左圖:馬勒第九號交響曲,克倫貝勒指揮新愛樂管弦樂團,1967 年於 Kingsway Hall 錄製,EMI 發行】


More 克倫貝勒

 

● 南方克倫貝勒專文 --- 「在李格提拔克倫貝勒為愛樂管弦樂團的首席指揮前,他的音樂已被人們所遺忘。」

● 目前最強的克倫貝勒網站 --- Klemperer

● OK 生活館 --- 最專業的克倫貝勒中文部落格

愛樂管弦樂團( Philharmonia Orchestra )官方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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